结庐在人境（4）柴门风雪烈，悲别泪眼枯

阿拉木汗常安

       汪家报丧，全村与汪家关系好的人家立刻来帮忙处理汪老太太的丧事。马家媳妇艾迪莱昨天生了个死孩子的消息也传遍了天禄村，一天之内走了两个人，大家都唏嘘不已，感觉自己还活着，就是有天大的福气了，命不就是一口气嘛，说走就走，说不来就不来。赶紧搭灵棚，挂白幡，搬柴烧土挖坑……大家迅速分工，看活人的面子，记亡人的恩惠，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失去孩子的艾迪莱自从看到丈夫被公爹背回来后，就一直流泪哭泣，不吃不睡，两个女儿也抱着妈妈哭，还劝妈妈要吃点东西。马小勇在院子里疯狂地劈柴，马老汉穿着羊皮袄踩着毡靴照旧去放羊，马家奶奶唉声叹气，做饭喂鸡，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总要活下去。
        一重世界一重天，几家欢喜几家悲。福寿宫内喜气洋洋，李渔阳给孩子喂奶，换衣，洗澡，洗尿布，做针线，忙的欢快充实，还哼起了古谣：
        西施越溪女，出自苎萝山。
        秀色掩古今，荷花着玉颜。
        浣纱弄碧水，自与清波闲。
        皓齿信难开，沉吟碧水间。
        ……
        张仲虎忙完回来，看着乐陶陶的妻子，也不禁唱起来：
         一东一西垄头水，一聚一散天边霞。
         一来一去道上客，一颠一倒池中麻。
         ……
        翌日午后，洗三礼。山泉水里放了艾叶，姜片，花椒，槐枝，蒲公英，一锅煮好后温着，木澡盆里放了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窝窝，孩子可以正好躺在上面仰着头脸不怕掉下去。先用山茶油把小桃子浑身抹了一遍，再放进木窝窝里躺着，无患子皂放手边，温热的药澡水一勺一勺的往盆里添，一边添一边搅，李渔阳吉祥话儿直往外冒：“长流水，水长流，聪明伶俐乐长寿，先洗头，做王侯，再洗面，做知县，后洗腰，做官一辈更比一辈高，洗胳膊，武功高，天地无极尽逍遥，洗腋窝，福窝窝，左掖金，右掖银，如意装在聚宝盆……平平安安，圆圆满满，生生不息。”张仲虎把小玉瓶、银花生、金桂圆也放进澡盆里，乐得添盆。福德老爷添了金银锁，雪倪大人隔空放在盆边一块暖玉，其它人家也各表心意，不一而足。
        洗净包好，用艾草球悬灸一下头面，再梳胎毛，唱念：“三梳子，两辫子，长大做个孝女子，左描眉，右打鬓，日后嫁个大忠臣。”再用细葱打三下，边打边说：“一打聪明开智慧，二打伶俐善应对，三打嫁个良人状元郎。”夫妻俩是边做边笑，洗完后给小桃穿了新衣服，包上了新包被。
        院内设宴煮新面，答谢谷里送礼的诸位，欢天喜地。
        天禄村，黄昏。
        艾迪莱挣扎着爬起来方便，见恶露不止，加上没吃东西，头重如斗。从净桶上站起来时，头一歪，昏倒在地。马家顿时人仰马翻兵，兵荒马乱的哭声震天响。马小勇抱着气若游丝的媳妇长嚎：“你要是走了，孩子咋办呢？我咋办？”昨天他又去寻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有找见，雪把一切都掩埋了……
       许是母子连心，小桃也开始哭，越哭声越大，哄也哄不好，喂饱了奶依旧哭，嚎着哭，哭得李渔阳心焦不已。众宾客散，张仲虎收拾完毕，孩子依旧哭个不停，直哭得日月无光，星君闭户。他掐指一算：“不好！艾迪莱不想活了……”赶紧潜去施法安神，一方生灵不可再命数尽前自戕，伤灵魂害元神。艾迪莱醒来后，见全家围着她大哭，感觉头脑清明了几分：“天黑了，都休息吧。”大家纷纷劝她吃东西，她咬牙吃了一碗早已做好温在火炉上的红糖煮蛋。吃饱了肚子又想起了只看了一眼的女儿，丢了三天了，再也见不到了，悲从中来：“可怜的啊！可怜的娃儿啊……”
       母子分离，活树剥皮。得女甜如蜜，失女苦黄连，福特宫内商议一番决定施梦救人。艾迪莱在梦里看见一个丰腴的女神仙抱着她的女儿，女儿喊艾迪来：“妈妈，妈妈，我去了一个好地方，你不要哭了，要吃饭，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天上人间，我们还会再见面。”在梦里，女神仙把女儿交给她抱，她看见女儿穿的又暖又好，香喷喷的，抱着亲了又亲……艾迪来沉浸在甜蜜的梦中，睡得无比香甜。第二天醒来，怀中还有香气，他相信女儿一定是被神仙神仙救走了：“胡大呀！你保佑我们了…”她流着泪，却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相信以后一定会再次遇见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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