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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骆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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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4-5-2 13:49:15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永远不会知道,当他迎着腊月的风雪,横抱着她一步步走过无渺峰那层层叠叠的石阶,站在奚骆宫前时,那一声“师父!”喊得有多悲怆。
那两个字,却连师门也没能进去,刚一出口就被风雪刮着倒卷回来,沿上山的台阶跌进了白茫茫的山谷里。

头顶的烈日把炙热不分好歹地倾倒下来,广袤的黄泥掀起热浪,徐徐而起,与炙热纠成热风。风又卷起猎猎黄沙,把目之所及之处搅作混沌。
一身粗布素衣的顾尘斜靠在这混沌世界中唯一一棵老柏树旁,眯眼盯着几个跑蜀地的脚夫吃茶闲聊了很久。他本不该有这样的闲情在这风沙中驻足——沙暴就要来了,顶多不出两个时辰;但是,方才他策马路过茶站的时候,分明听到了那个期盼已久的名字——奚宁。
被突如其来的蛮劲勒得仰天的马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叫。这匹几日前顾尘用两坛酒在漠城桃酒家同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换来的西域高马,通体乌黑,身型健硕,性格乖戾甚难驾驭。此刻,它被拉得前蹄高高抬起,身体上扬成了一个直角。马背上的顾尘,手牵缰绳,双腿夹紧马腹,侧眼穿透层层沙尘看向适才提起那个名字的那两位脚夫。
奚骆宫小姐奚宁出蜀了,为了寻一个答案。
只身出蜀,未带一人。
已确定。
顾尘拍了拍身上的浮沙,脚尖一点翻身上马。他把那两个东拉西扯的脚夫的话拼凑起来,得到了他要的内容。内容够了,他终于等到小萝卜头的成功,后面就该是他的行动。
沙暴裹挟着杀意滚滚而来,驱逐着顾尘脚下的高马往西疾驰着。他的身后牵起了一道黄灰色的尘风,它逐渐膨胀,然后被随之赶来的巨大黑色沙暴吞噬。他必须在被沙暴追上之前到达漠城,没有人能在沙暴下幸免。只要进了漠城就安全了。谁也说不清,为何沙暴进不了漠城。
奚宁出蜀了。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


桃酒家没有桃花,连桃树都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叫桃酒家吗?”烈酒入口是辛辣的,刀割一样的感觉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腹部,“明明没有桃花。”
“你说你是剑客,我也没见你配剑。”络腮胡放下酒碗,歪着头看了眼顾尘腰间。这是一个典型的西域男子,腰间别着两把金色弯刀,皮肤黑中透红,满脸粗壮的胡子随着他的开口相互刺杀着。
“本来有剑,但前几天跟一个老师傅换了三坛酒。”
“一个剑客,连剑都没有了,还能算是剑客吗?”
“这三坛酒有三个名字。‘铭记’、‘遗忘’和‘逍遥’。”顾尘手指沿着面前的酒碗缓慢地摩挲着,“据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喝一坛。”
“那你喝了吗?”
“我喝了‘铭记’。”
“记住了什么?”
“一个名字。”顾尘抽回了手指,把手举在眼前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我还有两坛,本来想留给小萝卜头的,但是我现在需要一匹马,你那匹就不错。”
“一个没有剑的剑客,就算有马,能到哪里去?”
“这就不劳兄台烦心了。饮了这碗,我同你去取酒!”
“桃酒家……因为以前有个老板娘叫桃花。”走出桃酒家的时候,络腮胡告诉顾尘。
“我记住的名字叫——奚宁。”顾尘把遗忘交到络腮胡手上。
“奚骆宫?年轻人有点意思!”
“我要杀了她。”顾尘又把逍遥给了络腮胡。
“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蜀地奚骆宫,入蜀即登宫。无宫主令,无人可入蜀;无宫主意,无人可出蜀。蜀地无政,因为奚骆宫宫主曾言奚骆宫不摄政;蜀地重礼,因为奚骆宫宫主一向好礼恶蛮。宫主无子,唯有一女,天资聪颖,古怪任性。
顾尘没有宫主令,不能入蜀,自然也见不到宫主之女奚宁,何况杀她?
入不了蜀,那就引她出蜀。

清晨的雾给无渺峰披上一层悠悠薄纱。朝阳缓缓探头,初芒像倾洒而下的金色瀑布,把峰顶割成东西两面的半金半翠。
在这金与翠交界的最高处,奚骆宫的深阁内,一身白色锦缎的奚宁正在镜前梳妆。她把一头乌发拢在脑后,随手取过一支白玉发簪,轻轻插进发髻盘好。
简单梳妆后,奚宁踱步至廊边俯身望着割成两瓣的无渺峰。沿着流淌在叶片间的金光,她的视线透过即将散去的薄雾望向远处一个朦胧不可见的地方。
到底是谁?几个字虽未出口,却也顺着光的波纹荡漾开去。
“小姐,真的要去吗?”随着猫一般轻柔的脚步靠近,稍显稚嫩的声音从奚宁后方响起。
“既然决定了,何必再纠结呢?”奚宁没有回头,淡淡地说道。
“那小姐还是带几个人吧?防个身,哪怕前后打点一下也好。”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况且他们那些三脚猫手脚,到时候还得让我照顾。”
“说的也是,小姐的身手定不会吃亏!”
“小萝,把我的‘隐月’取来吧。”奚宁转过身,摸了摸身后着淡黄衣服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女孩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
“小姐……现在就走吗?不和,宫主打声招呼吗?”小萝刚转身,又回过头迟疑地问道。
“不了,被他知道估计又是一番闹腾。”奚宁迟疑了一下,摇头说道。
“好吧。”小萝应声进阁,不一会收拾出一个行囊和一柄长剑。奚宁接过长剑——一柄没有太多装饰的古朴直剑,剑鞘剑柄皆牙白色,剑长二尺五寸,触手温热。
“小姐,盘缠和一些换洗衣物。”见奚宁只拿了隐月,小萝把行囊塞到了她怀里。
奚宁犟不过小萝,只得把行囊甩到了肩上。“小萝,后院的花草记得按时浇水,鸟也记得早晚要喂。”交代了两句,奚宁便缓步向连廊的尽头走去。
“小姐,照顾好自己!”看着头也不回的奚宁,意识到离别的小萝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行至连廊尽头的奚宁,听到小萝的话,脚步一顿。随即她立刻脚尖一点地面,化作白影飘身出了连廊。
飘身荡下无渺峰那千百节阶梯,奚骆宫巨大的题字石碑就在眼前时,凄惨而洪亮的声音忽然响彻山峰:“女儿啊!你真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老人家孤苦伶仃地守在这山上?”
声音未落,一个着白金华服的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奚宁身前。他一把抱住奚宁的左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宝贝女儿啊,你如何这般狠心,一句话不留就要离开!”
“爹爹,注意形象。”奚宁皱眉看着眼前此人,“好歹你也是奚骆宫宫主,这样如何服众?”
“爹爹还要什么形象!你娘亲当初狠心离开我……”中年男子哭得更凶了,“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走!”
“你还敢提娘亲!”奚宁从中年男子的臂弯中抽出手臂,脸色瞬间变得冰冷。
“你到现在都还觉得是爹的错?”中年男子一听这话,收起了嬉皮笑脸,眼中闪烁一丝凶厉。
“有些事情,女儿想自己去弄明白。”
“爹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你!”
“我自会评判!”奚宁丢下几个字,飘身越过石碑头也不回地向着山下飞去。

“爹,娘,孩儿定让他们血债血偿!”少年顾尘跪在一个小木桌前,一脸正色道。木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两个制作粗糙的木质牌位,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名字:顾青峰、晴婉婷。
“顾哥哥,吃点东西吧。”冻得满脸通红的小女孩捧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烤红薯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小萝卜头,明天的大选你可想好要去了?”顾尘闻声站起,回过头向着比他矮一个的小萝卜头说道。
“虽说是选丫鬟,但也是个进奚骆宫的机会呀。”小萝卜头绽然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当初要不是青峰叔,可能我早就死了。”
“我日日习剑,夜夜练功,虽说打不赢那奚傲天,但要杀他女儿,估计已勉强够。”顾尘席地坐于小萝卜对面,愤愤然道。
“顾哥哥,快趁热吃吧。我相信青峰叔和婉婷姨,还有爹爹娘亲肯定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小萝卜头把一个红薯塞进顾尘怀里说道。
“嗯。”
……
大雪,金刀峡。
北风呼啸,苍鹰盘旋,一股肃杀弥漫。
一位灰袍中年男子牵着一位白衣少妇匆匆掠过一棵挂满冰柱的枯树,留下了一大一小浅浅两个脚印。
二人剑已出鞘,飞掠在白茫茫的谷底,像两只低空疾驰的孤鹰。
灰袍中年男子时不时地往身后瞟去,一脸严肃。
“婉婷,你的伤怎么样?”男子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应该没追上来吧?”女子抹了一把冰雪里依旧隐隐渗出的细汗回应道。
“不可大意,这次来的是长老院的人。”男子又望向两侧的悬崖,确认着周遭一切的动静。
“尘儿安顿好了吧?”女子又问道。
“放心吧,那个地方没人会发现,况且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育有一子。”
“峰哥,你说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奚骆宫现在才有所动作?”
“应该是奚傲……”灰袍男子话吐出半句,忽然一个急停拦在白衣女子身前,“谁!”
顾青峰举剑横握胸前,鹰一样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一片冰雪覆盖的乱石堆。晴婉婷剑尖斜指地面,闪身左跨一丈距离——这一丈,既可相互支援,又避免彼此干扰。
“顾青峰,晴婉婷,你二人做出此等卑劣行径,我奉奚骆宫宫主之命特来清理叛徒,以证奚骆宫清名!”一位竖眉横肉的白衣老者从乱石堆后走出,声音洪亮,尤其“宫主”二字更是震得飘落的雪花一阵乱窜。
顾青峰看着眼前此人,缓慢行至二人身前五丈距离,身后竟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他心里一震,“踏雪无痕”四个字闪现于脑海。
“连你也来了么?看来奚骆宫是铁了心要我夫妻二人性命了!”顾青峰冷冷道。
“夫妻?”老者哈哈大笑,“你们这样的也能算夫妻?”
“废话少说!”顾青峰一甩手中长剑,带起一道凌厉的寒意,斩断了丝丝落下的雪线。
风雪骤然停歇,一灰一白两道身影撞在一起,发出“铮”的一声金属撞击声。
雪花四溅,剑意滔天。

“娘……”奚宁连滚带爬地向着一身血污的白衣女子跑去。她看到,女子的身边站着一个灰袍男子,她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觉得他站在正厅门口,像一棵即将枯萎的老松。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梦见这个场景了,父亲铁一样的脸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奚宁不知道那个灰袍男子是谁,她只见过这么一面。之后不管问谁,都只字不提这件事,似乎此事成了奚骆宫不成文的隐秘。
要不是小萝,她恐怕永远不会知道,原来娘亲的死,还藏着这样深的一个故事。
奚宁自一间破庙内起身,她又顺着那个梦想起了不久后奚骆宫的血光之夜,也正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她与她父亲——那晚荣登奚骆宫宫主的男人——开始渐行渐远。她至今未能想通,究竟是怎样的爱与恨,才会让一个男人与自己的父亲拔刀相向。
林间虫鸣渐稀,奚宁拾起长剑牵马继续前行。
此一行,小萝说能在大漠和雪山交汇处找到答案,但她也只说了这一点。至于答案是什么,是不是她能承受的,小萝只字未提。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再向北行五日。
奚宁遇到了一个男子,这是一个穿着粗布素衣,脸上罩着草帽,斜靠在马背上打盹的男子。马漫无目地在这方峡谷内踱着步子,脚步懒散,时走时停。这条峡谷夹在姊妹峰的中间,奚宁依稀记得它叫金刀峡,是大漠入蜀的必经之路。
虽说是必经之路,但自爹爹成为宫主后,就严禁江湖人私自入蜀,因此峡谷渐渐就鲜有人至了。
轻轻的鼾声自前面不远处的男子传来,夹杂着峡谷内时热时冷的气流,吹在奚宁脸上,竟升起一种奇怪的感受。
“喂,前面睡觉的。”奚宁拉了拉缰绳,放缓了马速。
马上的青年没有丝毫反应。
奚宁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无奈,奚宁只好一夹马腹继续前行,只消出了这金刀峡,就能在大漠的边缘找到小萝所说的大漠和雪山交汇处。
“你们蜀人都是这般没有礼貌的么?”行至此人身边时,懒洋洋的声音从草帽下传来。
“你们大漠人都是这般睡觉的吗?”奚宁倒不意外,江湖人无论睡得多深,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他的耳朵。
“你去哪?”年轻人翻身坐起,随手将草帽挂在了马鞍上。
“去前面。”奚宁瞥了眼坐起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何,这张脸似有一丝熟悉之感。
“我同你一起吧,正好做个伴。”年轻人一拉缰绳,马立刻嘶吼着调了个头。
“你……刚刚不是往蜀地去的么?”见此人如此行径,奚宁略带厌恶地问道。
“我这马不听话,趁我睡着乱走。”年轻人见奚宁眼露厌恶之色,也不理睬,自顾自地说道。
“走吧,快起风了。”年轻人轻挥马缰,从奚宁身边策马跑过。

他可以笃定,来的正是奚宁。可不知为何,眼前此人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仿佛于遥远的记忆中,印着此人的相貌一般。
“不要报仇,也不要做傻事。只需本份地做个普通人。”父亲的话犹在耳旁,可如此血仇,又怎叫人放下?
他试过。劈柴种地,学着大人的样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每每深夜的噩梦都仿佛在提醒自己,那仇恨的烙印也一遍又一遍地烙下。
风卷残阳落,孤鸦携枝归。
两匹马一前一后挟着沙疾驰在金刀峡内,马背上坐着一白一灰二人。白衣女子沉默不语,时不时眺望向峡谷的出口处;灰衣男子同样沉默不语,时不时看向前方的白衣女子。
沙暴渐浓,淹没了峡谷口,二人只觉得无论如何挥动马鞭,都难以靠近此处分毫一般。
“这边,先躲躲吧。”顾尘朝前方的白衣女子喊道,声音在风中跌跌撞撞,传到女子耳畔时已只剩下了半句。
“哪里?”女子放慢速度。
“跟我来。”顾尘赶马走到女子前面,带她拐进了峡谷壁的一道裂缝处。这道裂缝,刚好被峡壁上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若不是对这一带十分熟悉,根本无法发现。
裂缝比较宽敞,容下二人二马绰绰有余。甚至里面还有些家具模样的物什,只是个头都很小,又经过长期的风吹沙侵,已然不能用。
顾尘从那些“家具”中捡出两块相对完整的木板,在自己的袍子上擦了擦,丢给白衣女子一块,然后把另外一块塞在自己身下席地坐了下去。
白衣女子瞟了眼木板,摇头示意自己站着就好。
“你出蜀为何?”短暂的沉默后,顾尘率先开了口。
“要个答案。”白衣女子道,“你呢,为何入蜀?”
“杀一个人。”顾尘说完,瞟了一眼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又开口道:“那为何又不去了?”
“没宫主令,进不去。”
“我可以给你信物,出入自由。”
“不去了,我要杀的人,已经不在蜀地。”
“为何如此执着要杀人?”
“那你又为何如此执着要答案?”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了。
外面的风沙越来越大,像是万马般从峡谷穿行而过,二人再没有聊任何话。他们不知道的是,方才二人所谈,竟指向了同一个人。

这个年轻人好怪。
他说他要入蜀去杀个人,可是他明知道他入不了蜀。
这个地方也好怪。
如此隐蔽的地方,居然有人居住过的痕迹,究竟是什么人,曾经住在这里,偌大的金刀峡,连只鸟兽都没。
我们的话不多,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但不知为何,我有种感觉,眼前的青年,似乎与我要的答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他出现在这金刀峡开始,我就有很奇怪的感觉,我甚至觉得,他要杀的人,也与我有着什么联系。
“喂,你说你要杀一个人,你要杀谁?”风沙渐停的时候,奚宁开口问道。
“奚宁。”青年说道,“我喝了一坛‘铭记’,只记住了这个名字。”
“哦?你为何要杀她?”听到眼前人道出的竟是自己的名字,奚宁升起一股奇怪的戏谑。
“报仇。”
“她杀了谁?”
“没杀。”
“没杀你为何报仇。”
“因为杀人的我打不过。”
“那你就能打过她了?”
“至少有两成胜算。”
“才两成吗?”
“两成够了,我再拿命补三成,就有一半机会。”
有意思,奚宁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有意思了,虽然他要杀她,但目前他似乎还不认识她。
“要不你和我打一架,我看看你能有几成胜算。”奚宁调侃道。
“我没剑。”
“你连剑都没,如何杀人?”
“夺剑。”
“那试试吧。”
奚宁闪身出了裂缝,左手持剑立于渐熄的风沙之中。
她眼神一凝,剑意骤起,拔剑斜指地面,束在脑后的长发迎风飘摇,瘦小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一人抗千军之势。

传言奚骆宫出了一位千年难遇的奇才,名青峰,时任奚骆宫宫主的奚孤云将其收为关门弟子,亲传奚家绝学。
又传言奚家绝学,需以奚家血脉为引,方能修炼。奚孤云又力排长老院倒向一边的反对之声,以半生修为向天借运,强行为其注入一丝奚家血脉。这一日,奚孤云独子奚傲天及众长老,长跪于奚骆宫正殿,无声的呐喊在无渺峰回荡了整整一晚。
此后,奚傲天性情大变。趁其父与青峰闭关期间,以蛮横姿态强行迎娶了青峰的伴侣。
数年后,青峰出关。得知此事大悲,屠尽奚傲天婢佣,打伤奚骆宫弟子无数,携其伴侣一路杀出无渺峰。奚孤云得知此事后愧疚万分,终日以酒为伴,惶惶度日。
奚傲天经多年运营,逐步将奚骆宫精英拉拢门下。于青峰下山后第五年下追杀令,命长老院出山追杀青峰二人。不日,青峰上山讨要说法,再招奚傲天毒手。
自此,奚孤云父子决裂。不日,奚傲天携长老院谋反。那一日,血染红了奚骆宫,奚孤云不知所踪。这就是奚骆宫严禁谈论的“血光之夜”。


漠城。夜。
月光如流银般倾泻,为这座苍凉的城披上了一件璀璨的银装。顾尘拎着酒壶独自坐在桃酒家的屋顶,望着这半明半暗的漠城回想自己收集的林林总总消息。
良久,酒意渐散。
他举起手中的隐月,横举在眼前。月光轻抚过隐月,似残留于其上,原本通体牙白的剑身,竟在月光下呈现出点点星斑,如同银河流淌。
“好一把‘隐月’!”顾尘微微晃头,甩去酒意,确认并非自己眼花后不禁感慨道。
还是没能下得去手,此刻怀疑和自责纠缠在他的心头。顾尘原本因仇恨支撑了全部的生命,又以仇恨筑起了高墙,将自己困在里面,复仇成了唯一的目的与前行的动力。可当这一切,都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他不知道这一剑下去,后面他该去何处;他更不知道,眼前此人竟和自己有着这样的关系。自己的追求,原来一直幼稚得可笑。
这么久以来,自己只一心想杀了他女儿。多么可笑的事情呐!
顾尘将壶中的酒一口饮尽,痴痴地笑了起来。
良久,他起身飘然离开。
他决定了,要再次去寻奚宁。

几个时辰前。
奚宁手持隐月,剑影以千军之势骤雨般点向顾尘面门,顾尘左避右闪,寻找着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破绽。
他必须先夺剑,夺剑方有一丝胜算。
“奚宁,明知我要杀你,为何还留手?”顾尘半晌未见破绽,决定先激一下眼前女子。
“哦?原来你知道我。”奚宁收剑斜撩,攻向顾尘面门。
“我就是在那里等你的。”顾尘后仰抬腿,脚尖点向奚宁握剑的手腕。
“小萝说的答案是你?”奚宁变撩为砸,剑身拍在顾尘腿上荡开了攻势。
“你不知道你爹干的好事?”顾尘身体依势前倾,举掌推向奚宁胸口,掌风猎猎,似夹杂了浓浓怒意。
“那个人是你父亲?”奚宁惊呼,闪身拉开了距离。
“你见过他?”顾尘冷冷道,“你们偌大一个悉骆宫,这般残杀为父母,难道我不该杀了你吗?”
“你父母?”奚宁身体一震,“你是说,他们是你父母?”
“他们有名字,顾青峰!晴婉婷!“顾尘嘲弄般看着奚宁,”你难道不认识吗?曾经都是你奚骆宫的弟子!“
”不可能!“当听到晴婉婷的名字时,奚宁大喊一声。
她,她分明是自己的母亲!
不,这小子肯定在骗我!他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而且爹爹虽然性格怪戾,但是他怎么可以,杀了母亲?都是假的!
“骗人!”奚宁大叫一声,举剑如癫狂般向着顾尘攻去。剑影层层叠叠,相互交错,像是被狂风吹乱的树叶。
“我又有何理由需骗你?你爹杀了我父母,这种仇,我不该报?”顾尘一点地面,斜着往后飘去,避开了如巨浪般压来的剑影。
“不!爹爹不会杀了母亲!”奚宁的剑影更乱了,癫狂般在身前一顿乱挥,像是泼皮无赖一样向着顾尘杀将过去。
顾尘见此,屏气凝神,依着剑势游走,如蛇一般游进了奚宁身前,伸手在其手腕上轻轻一点。奚宁手腕吃痛,“铮”的一声,手中长剑落地。
“你……”奚宁见长剑离手,顿时清醒过来,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的灰衣男子。
顾尘脚尖一揉一踢,长剑从地上弹起,落入手中后点向奚宁。奚宁双眼紧闭,暗想自己小命休矣。不料剑尖在距离奚宁眉心一寸处忽然一滞,不再向前分毫。
奚宁缓缓睁开双眼,盯着顾尘双眼:“你动手吧,是我技不如人。但是,我希望你在动手前告诉我,你刚刚所言,都是骗我的。”
顾尘无言,脑海里激荡着奚宁先前发疯般喊出的话语。眼前这个女子,竟也是母亲的孩子!
“你走吧。”顾尘思考良久,丢下三个字收剑转身离开。
风沙里,顾尘的背影落寞又寂寥。

再次见到奚宁的时候,顾尘感觉她像变了一个人。
当时她正坐在那家老柏树旁的小茶站内怔怔出神,连顾尘在她对面坐下了也没有发现。
顾尘拿起桌上的茶壶,往空茶碗内倒了一碗清茶,仰头喝了下去。他发现茶早已凉透。
“我曾经有三坛酒。”顾尘放下茶碗,“它们叫‘铭记’、‘遗忘’和‘逍遥’。我喝了‘铭记’,记住了你的名字。”
失魂的奚宁这才忽然意识到对面多了一个人,一脸惊诧地看着顾尘:“你来干嘛?”
“我原本以为,只消杀了他女儿,让他也尝尝我这么多年来的痛楚,便可满足。”
“那你为何不杀我?”奚宁冷笑道。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他和母亲的孩子。”顾尘把隐月横放在桌上,示意归还,“而且你不觉得可笑吗?明明恨的是他,却吵着要杀他女儿。”
“你打不过他。”奚宁看了眼隐月,并没有伸手取回。
“当初他派人满武林追杀我父母,你说是出于父爱偏袒别人的嫉妒还是女人离开的愤怒呢?”
“我不知道。”
“他杀的也是你母亲,难道你不恨他?”
“恨?”奚宁眉头紧锁,“他是我爹,我要如何恨他?”
“你可知道,母亲是被他强暴的!因为他野兽般的嫉妒心。”
“你不要胡说!”奚宁的话越来越轻。“爹爹,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杀的人,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顾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可是,他终究是我爹。”奚宁回了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母亲的仇,我还是要报。”片刻后,顾尘坚毅地说道,“但是我希望姐姐你你别阻拦我。”
听到姐姐两个字,头低得越来越甚的奚宁猛地一震,两粒不争气的泪珠瞬间涌了上来。
沉默。看着肩膀微微颤动的奚宁,顾尘没再说一句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方才自己称其姐姐的人。他知道,此刻她的内心,应是极其挣扎的。
“你和我讲讲母亲的故事吧……”良久后,奚宁终于开了口。
多年后,蜀地终于恢复了通行自由。
这一切,都源自奚骆宫时任宫主奚宁的“废禁令”。此时的奚骆宫,大开藏经阁,广收天下豪杰,号召武林人士除暴安良,行仗义之举。
关于奚骆宫的变革与繁盛,江湖上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传说数年前,有一男一女杀上了无渺峰,他们剑法超群,配合紧密宛如一人。二人一举从无渺峰山脚杀到了奚骆宫深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却不见一丝血光。阻拦之人皆被击落兵器,捧着手腕哀嚎,竟无一人有性命之忧。
那一天,只在一人身上见了血。
当奚傲天满眼惊恐地倒在血泊中时,二人只留下了一句话:
“母亲,您终于可以安息了。”


漠城桃酒家,小萝卜头正忙着接待在此歇脚的一众江湖人,听着他们对于那两道灰白身影的激烈讨论,忍住不瞧向正在柜台后打盹的顾尘挤了一个眼神。
顾尘靠在柜台上眼睛半眯,计算着距惊蛰的日子。没几天了,络腮胡又该来寻自己喝酒了。
那两坛酒,络腮胡说他喝了“遗忘”。
至于忘了什么,他说他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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