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迎夏送我行

御承扬 · 2024-5-17 05:00:34

继重遇凤凰花后，没想到，在这逗留家乡的最后几天里，我居然有幸地再见到另一种标榜夏日的事物，令我倍感天公作美。
饭后黄昏，夜凉升、起东风，为不虚此凉爽，又到窗边练毛笔字。不知时间过了几多，喧嚣颇有的东风，送来了一阵不寻常——蝉的嘶鸣，方想起如今也是立夏过后。当这第一声蝉鸣响起，夏日便算真正降临人间了。提到蝉鸣，我想说，它是我童年，以及这过了将近一半的青年岁月的重要背景声；如果抹去这蝉鸣，我的过去便不算完整。
少时居所，竹树四周绕，都有枝叶供蝉蛰伏，因而当影子一偏南，就会有蝉鸣自四面八方而来，在这此起彼伏的声浪中，夏日气息被烘托得淋漓尽致。蝉鸣刚响起的那几天，谁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毕竟算是正儿八经的新事物。人的五官六感，总是对新事物敏感，而对司空见惯的老事物麻木。蝉鸣虽不似鸟叫，一年四季都有，但蝉的存在时间也并不算短，起码伴随了夏日的始终。
因为持续性的存在，经历了最开始那几天的白天听蝉、晚上也听蝉后，耳朵终于像一次吃太多糖的舌头一样，开始发腻、忽略那环绕周身的蝉叫，最终变成熟听无闻。当然了，也不是一直这种忘它的状态，尤其还是小孩的我们。夏天，循声捕蝉是孩子间的一项重要活动。因为夏天的太阳太过毒辣，无遮无挡的晒谷场地，变得不适合寻欢作乐，而一味地待在树荫底下不动，也不适合孩子那活泼好动的心性，几番打量，孩子们的目光落在了那隐匿在枝叶间的蝉身上。
在那个还不懂得“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也”是何谓的年纪里，却懂得借捕蝉活动将本要四散避暑的伙伴，重新聚集在一片林子里作乐，也所以，捕蝉到最后，有没有真正捉到蝉并不是大家所在乎的，大家所关心的是这暑热难耐的白天终于打发过去、终于迎来凉爽的夜晚，又可以在街头巷尾进行比捕蝉更有趣的玩乐了。
这样的夏日，延续到小学五年级上学期，之后的我，便不再有这样的时光，因为五年级下学期，是我前半段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迫于家乡小学的日益衰落，家里在远亲近邻的建议下，决定将当时家中最后两个还没到市镇上读书的我和我二哥，一并送到市镇上读书。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变成正儿八经的学生，也开始喜欢上阅读，最终成为今日的我。
到异乡读书后的我，蝉鸣阵阵的夏天，在家的时间并不多，除了暑假的一个多月外。坐落在钢筋水泥森林中的学校，虽也有绿植，但终究没有农村那么多蝉，况且，狭小的区域里聚集了大量的人，人的气息太过浓烈，足于令生性多疑的野生生物们自发远离，所以，在学校的时间里，纵然是蝉声最盛的仲夏季节，也只有朗朗读书声和街道上车水马龙声能够听闻。至于，那剩下的不多也不少的夏天光景，即暑假在家的时候，也因为心不在焉，所以也没有多少入耳的蝉声能够入心。
在漫长的读书岁月中，大概只有那最近的一段，即省去了走读过程而住宿于校园中的大学时间，会偶发兴趣地听上一两段蝉鸣。等到这最后一段读书生活过去，迎来朝九晚六的上班生活后，蝉鸣离我的距离就更远了。
第一份工作的薪资，只能够让我在消费水平相当高的深圳里，过一个勉勉强强衣食无忧的自给自足的生活。这样的条件下，也就不可能住在有山有水也有林的豪华小区中，只可能在最拥挤的城中村里找一间公寓。在这种一眼望去都是楼房、没有什么绿树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有蝉呢？住的地方听不到，工作的地方也不可能听到。当时上班的地方，虽然建筑密度没有城中村那么恐怖，但也是寸土寸金，除了必要的行道树，没有一个房地产商会让前海这个黄金地段，有大片的长着林子的空白地。这也是为什么，我脑海中关于深圳的记忆，其背景声除了车流声，就是市场的喧闹声。
两天后，也即周日，便是我结束这段近似隐居的农村生活的时间点，在这傍晚，能够听到今年的第一声蝉鸣，我很知足，就把它当作是家乡风物对我的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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